五子登科

五子無子，三十好幾尚未結婚，鄉裡人多流言蜚語，這在農村小鎮中並不常見。

兩位兄長、兩位姐姐早已成家立業，大哥在莊頭蓋了一棟豪華氣派的別墅，二哥前陣子喜迎三寶出生，大姐、姐夫事業有成，工廠一間間矗立，二姐家中名車如雲。

「老五，你也老大不小，甚麼時候結婚，好讓我們有個準備？」五子一開家門，老母親劈頭就問。

小黑，好久不見呀！你一直擋在門口，我要怎麼進去？汪！什麼？你要我帶你去散步嗎？

「你還和那個誰交往嗎？對方多大歲數啦？」

好啦！小黑你先讓我進去，我剛工作完好累，先讓我沖沖澡休息一會。

「我跟你說，你看女孩可要仔細，隔壁村那個誰？賣麻薯的兒子，被女生騙走一棟房子啦！」

好渴。昨天好像還剩幾口冬瓜茶，先喝一下好了。

五子走向冰箱，從堆滿了各式蔬果的夾層中，翻找出倒放的保特瓶。嗯？怎麼有點苦。媽的，誰把它拿去裝了藥草。他一口吐了出來。

「哎，別浪費呀！那是我以你的名義，向神明求的符水，」老母親說道：「師傅說可以做冰的，我叫無糖，比較健康啦！」

五子白了一眼，好氣又好笑的說：「媽，別鬧了啦！師傅這次又跟你收了多少？」

「五？」母親比了比手指。

五子猜著。五千？母親搖搖頭。五… 五萬？還是猜錯。「不是吧…？」母親點了點頭。

「我跟你說，我這次可是下了重本。」母親神色凝重：「師傅說不能拖，拖了神明會生氣。一年，一年內必定讓你娶妻買房生子，事業興旺，存款爆棚。」

疑，桌腳本來就裂開了嗎？ 五子蹲下來查看。

「結婚這種事，你就不能只考慮自己，這是兩大家族的事。」

桌腳好像裂得有些嚴重呀！不知道拿 XX 廟發的符紙貼住有沒有用，鎮不鎮得住啊。

「你找老婆，要多留意人家有沒有什麼『重大缺陷』，你看隔壁村的老李，整天搞得雞飛狗跳。」

小黑你別再舔了，舔掉了符紙，神明會生氣的。我不能再惹神明生氣了。

小黑，別再叫啦！我帶你出門散步便是。汪！你說真奇怪，我要結婚關神明什麼事？對呀，誰知道？我不結婚又怎麼樣，小黑我不是在外面生了一堆小小黑。

不行啦小黑，你不知道在你還沒出生之前，神明曾經救過我一命，你那時候生一場大病，也是去找 XX 神，才度過危機。街腳的錢伯伯，就是不聽神明話，才會出車禍。我們不能違逆神明。

小黑你說要帶我走出去？好好笑，你能帶我去哪裡。草地、山洞、斷橋下，哪裡沒有神明。我們和祂許了願，許了願，就要還願。

雖然我們從來只和祂許願。

「啊！」

隧道裡傳來迴音，是母親的嘮叨的聲音，是鄉鄰間的竊竊私語，是小黑的無盡吠叫，就像要鑽破腦門，就是要五子登科。

五子赤裸著上身，脖子上掛著一面八卦鏡，頭髮四散。他打開廢棄車門，用盡全身力氣推動車身。

車身緩步前移，朝香爐前進。上方白布條掛著四個大字：欠神明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