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日日日》第七章：蝴蝶的夢（二）

醒來之後胸口還略感疼痛，但不見任何傷口。死亡的感受過度真實，導致醒來後越發迷惘。睡眼迷茫，環顧四周後發現周遭的人推著一輛輛像是裝載水泥的小推車，在我身旁來來去去。只見後面一個聲響：「快點呀 1379，妳的水泥推車呢？」

「還看，就是妳呀！」命令的語氣相當嚴厲，我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穿了一身如同囚服的 T-shirt，衣服上面縫了一串編號，正是「1379」。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，本能的反應我就跳了起來，奔向最近的水泥推車，然後推回隊伍之中。

我低著頭向前面的人輕聲發問：「請問，這是要推去哪裡呢？」

1380 沒有回答，他只是聳了聳肩，擺出一副要去哪裡不關他的事的表情。眼看這隊伍長長一列不見盡頭，該不會這群人就這麼排著排到天荒地老？

我不死心，不可能這麼多人之中，沒有半個人知道目的地吧？於是我轉頭向了 1378：「諾，請問你知道這個隊伍要排去哪裡嗎？」

1378 倒是比 1380 懂得多，他說，雖然也只是聽說，我們的終點是一個大熔爐，因為熔爐底部起了撲滅不了的大火，便有人想出把水泥倒進大熔爐之中，將大火熄滅。

「怎麼人龍那麼長都不見返回的隊伍呀？」我好奇的問。

「少問些，上一個大聲嚷嚷的人，好像被快速通關送到熔爐裡去了。」1380 斜瞪了一眼。

我手中的錘子這時又冒了出來，前方一個個戴著工地安全帽的人們轉瞬間又變成了我眼中的釘子，整整齊齊的排列，就像接補的牆面。忽然間，有一個人拉住了我的衣袖，拉扯的力道相當強烈，我懷疑內襯應該被拉壞了。

我本想大聲斥責，只見那人用食指碰了碰嘴唇，示意我不要嚷嚷。接著又指了指右方的廢棄建築物，像是要我跟他一起過去。出於好奇心，我躡手躡腳的跟在他的後面，一齊進入了廢棄的平房之中。

「你是誰？」我問。

「我是誰？」神秘人士用問句回答。「我好像是 1379，但 1379 應該不是我的名字，這聽起來不像是個名字。」

「在 1379 之前我是誰呢？」他盤腿坐在地上，手肘靠在膝蓋上，側頭思考著。時間像是停止了一般，整棟廢棄的平房就像是一間精神時光屋，我同樣盤腿坐在他的對面，就這麼望著，等著他給出一個答案。

過了很久，他一動也不動，就像是一台進入休眠的機器，僅存可以聽見的粗重呼吸運轉聲。喘氣聲越來越急促，越來越大聲，不尋常到會讓人害怕下一秒是不是就有爆炸的危險。

「對！在 1379 之前，我就是你呀！」他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。

「你就是我？」我更加不明白了。

「先不說這些了，為什麼你不用推水泥推車呢？」比起那個更哲學艱深難懂自我問題，我比較想知道這個現實層面面對的任務。

「水泥推車？哦，你說水泥推車呀。」男子笑了笑：「不想推就不要推囉。我們那時任務還是扛磚頭勒。」他扮了一個很醜的鬼臉。

「扛磚頭也是要撲滅大火嗎？」我又問他。

男子又放聲大笑：「這次是大火嗎？我們那次拿磚頭是要砸破鍋子呢！沒準最後誰也沒看見鍋子。」

我啞然。這太荒謬了吧，外頭排了那麼長的隊伍，然後沒有人知道盡頭是何處，又為的什麼推水泥推車，簡直不可思議。男子冷笑了幾聲：「怎麼，知道了還要回去隊伍嗎？」

頓時間我的腦袋思緒相當混亂，但直覺告訴我，是的，妳必須回去隊伍，妳要找到妳的名字，才不是他媽的叫什麼 1379。妳要搞清楚究竟隊伍的盡頭是什麼？人們把水泥送到哪裡去又是為了什麼？得回去，妳總是得回去。

我欲轉身出門，男子側過身擋在前面。

「別誤會，我不是要阻止妳。」他說。「但我在上層等妳。」

說完，他就伸手把我推了出門去，門外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一個大洞，我就這麼一路墜落，四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。

過了一會兒，眼睛適應了黑暗，才發現在自己的床上，電子鐘顯示著半夜兩點半。看來是又做了一場惡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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