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日日日》第九章：這個世界沒有痛苦

星期六，我又去了建興科技參加寫作課。

幾個禮拜下來，我和芷菲成為了好朋友，社課時我們總會坐在一起，下課時也有相當多話題分享。我覺得芷菲是個挺有趣的人，她有許多意想不到的想法，經常出乎我意料之外。

這天下課，芷菲忽然對我眨了眨眼，轉著她靈動的眼珠對我說道：「鄔媛妳知道嗎？」她話講一半故意吊我胃口。

「知道什麼？」我也配合得問。

「世界是沒有痛苦的。」芷菲說。

我感到相當的困惑，芷菲說她曾經認為人是不會有痛苦的是什麼意思呢？這大大地與我的個人經驗違背，而且，與此同時我想著蝴蝶遲遲不回我信的心情，雖然不到痛苦卻也是相當的焦慮。感覺再這樣下去就會昇華成痛苦了。

芷菲看我一臉迷茫，便接著說了下去。她說，與其說這個世界沒有痛苦，倒不如說是在妳個人的世界裡，痛苦是不存在的。

我想反駁便反問她，難道妳不曾感受過痛苦嗎？

「現在有了，但在那之前，我以為痛苦只會出現在他人的身上。也就是說，宇宙間是存在著痛苦的，但是在每個人所處的，自己的那條世界線上，是不會有痛苦的。當今天產生痛苦的事件發生時，世界線就會開始分歧，而妳意識所在的那條支線，會避開這些痛苦。」

所以，意識只會存在沒有痛苦的世界之中。

「但是，若是這樣那些痛苦的世界線裡，都存在著什麼樣的人呢？」

「沒有意識的人。」芷菲回答。

我陷入了一陣沈思之中。

「沒有意識的人並不會感到痛苦。因此這個世界是沒有痛苦的。」

我舉了我養了很多年的寵物作為例子，柚子（我的橘貓的名字）離開的時候，我相當地難過整整哭了一個禮拜。我說：「這算不算是一個痛苦感受的例子，能證明這個世界存在痛苦呢？」

芷菲一臉平靜：「對，但在我的世界線裡，我並沒有因此感受到痛苦。而我無從得知妳的世界線中是否有痛苦存在，我在這個世界線看到的痛苦是妳的，但卻沒有發生在我的身上。」

「可是芷菲妳沒有遇過什麼很愛的人事物離開的經驗嗎？」

「有，所以那時我是沒有意識的人。」芷菲說。「當時。」

我好驚訝又忽然感到好心疼，究竟在芷菲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，讓她發展出這樣的理論，好給自己藉口逃避痛苦的感受呢？或許這是她的自我保護機制吧，人們總會在痛苦過度時啟動這種機制，避免受到更大的創傷。就好像高速運轉的機器過熱自動斷電一般，我想。

「其實是有辦法能免除痛苦的折磨。」芷菲補充。

「哦？」我好奇的看著她，等她說出答案。

「無慾無求就不會有痛苦了。」芷菲說。

「那人生不就變得很無聊了嗎？」我問。

「對呀，我現在也這麼覺得。」芷菲說她開始體會到，無慾無求的人生是多麼無聊的一件事，為了免去痛苦而浪費了自己的人生，不去細細的體會其中的喜怒憂懼愛憎欲，白白走這一回真是太過浪費了。

「等我想成佛的時候再來思考無慾無求的問題吧，現在我得趁我剩下不多的時間，好好的體會這個世界。」

芷菲說這是什麼話呢，她看上去也就多大歲數，頂多跟我差不多或是大上一點吧。我說：「我們都還有好一大把的人生要去體會呢！」

「或許吧。」芷菲若有所思：「人生無常，我們也不能肯定呀。」

照慣例寫作社的社課結束後，茵齊又熱情的邀約要載我回家。

「小媛最近過得還好嗎？」茵齊手握著方向盤盯著紅綠燈問道。

「也不算太差，果然適當的與人交流還是挺好的。」

「是吧，但我看再多妳也是扛不住的。」

那倒是。這種社課小型的社交場合對我來說幾次後還算應付得來，或者是像飛鴿傳書這種，邊界感比較重的社交軟體，能讓我更自在的在其中與其他用戶進行交流。但就如同茵齊說的，要再多一點那就脫離我的舒適圈太多了。

「誒齊齊，我問妳諾。」

「嗯？」

「妳曾經感到痛苦嗎？」

茵齊沒有回答，等到停等下一個路口時，才轉過頭來，用了一個 WTF 的表情看著我。然後她說：「這什麼問題⋯⋯，有『人』是不會感到痛苦的嗎？」她特別把「人」這個字做了加強。

「我看妳那麼開朗又外向，看起來就不會經歷痛苦呀。」

「傻，」茵齊笑了笑，「我的痛苦只需在我的世界裡，何必帶到妳的世界呢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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