騎腳踏車的週末

週日的午後，西曬透過半開的百葉窗，在磁磚地照出長長的間隙。溫度有些黏膩，抽油煙機轟隆作響，紅蔥頭爆香的氣味瀰漫四溢。

阿美好像聽到後門打開的聲音，然後是車庫的鐵門。孩子嘻笑打鬧著，隱隱約約還聽得見丈夫的吆喝：趕緊，要在晚餐前回來。

孩子們的聲音逐漸遠去，而那台老舊的抽油煙機仍舊絮絮叨叨。「記得甜湯多放一匙糖，」婆婆走進廚房說道：「孩子們就愛喝甜的。」阿美應聲。

她喜歡在炎炎夏日，煮一鍋綠豆湯。要用壓力鍋煮出來的特別綿密。起鍋後，阿美會拿出洗菜用的大臉盆，臉盆中盛裝半滿的冷水，再把鍋子置入其中冷卻，少部分再拿至冷凍庫製成冰。等孩子們在外玩得筋疲力竭後，享用冰涼可口的甜品。

「小德應該騎到橋頭了吧！」阿美心想。連接隔壁村的橋，橫跨底下的是一條快速道路，坡度相當有挑戰性。小德在眾多家族的孩子中，年紀最小，不知道有沒有順利騎上。但先生會在後隊壓車，她倒也不至於過份擔心。

「甜湯完成後，該來準備晚餐。」砧板上菜刀節奏地答答答舞動著。她把紅蘿蔔切絲，蒜頭壓扁。取幾片事先處理好的香菇，依序倒入鍋中爆香。靜置片刻，把蔬菜丟入大火快炒，最後加入一杯水，上蓋悶煮。起鍋前再加點鹽巴，收汁。

小毛最喜歡她的鹹蛋苦瓜。這道菜，絕不能少。她說：「媽！就妳這道鹹蛋苦瓜，我可以不要其他菜，給他配上十碗白飯！」阿美好開心，看到桌上杯盤狼藉、盤底空空的時候，她就連洗碗的時候，也忍不住哼起歌來。

「他們該騎到隔壁村的市集了吧。」阿美一邊倒著冰糖想著，不知道小毛會不會幫我買那間紅豆餅。她很愛那間紅豆餅，雖然不是一吃驚為天人的口感，但用料實在，皮脆餡多，如今已不易覓得，但她從來沒去過那家店。小毛說：「媽，我們騎到隔壁村吃到超好吃的紅豆餅！妳吃吃看。」只是風吹得有些冷掉。

婆婆進來幫忙撕荷蘭豆的粗絲，她上了年紀但手還是很巧，三兩下半袋豆莢都處理完畢。

「哎呀媽！剩下的就交給我，你去休息吧！」阿美邊說邊接過剩下的豆子。婆婆耳提面命豆莢要如何如何處理才會好吃。又，小德、小毛實在太瘦，平常在城裡可要多吃點肉才行呀！早上給你們買了幾條魚，晚上回家時別忘了帶。

阿美點點頭，連忙說道：「謝謝媽。」

湯滾了，阿美一邊攪拌，一邊估算著孩子到家的時間。她想起小德說，去程的景色是最美的，因為稻穗如金黃海浪擺盪，小川映著夕陽波光粼粼。他會和爸爸一起高聲歌唱，田裡的麻雀會被嚇得四處逃散，他們拍手大聲叫好。

回程總是靠著意志力苦撐，小德曾經累到一個不小心，竟跌進了路邊的水溝。她想著出門時水壺有沒有記得裝滿呢？補給準備得夠不夠，餓肚子可不行呀。

「媽！」後門傳來鏗鏗鏘鏘的聲音，小毛一馬當先地跑了進來。

「我們回來啦！」先生說。

「去洗洗手。」阿美接過小毛手上的安全帽和毛巾，眼神快速的掃過袋子。

「小德呢？」

「媽。」只見小德拖著腳步滿臉灰泥，頭髮被風吹得凌亂不堪。

「小德又騎到田裡去啦！」先生笑著說。

「怎麼這麼不小心。」阿美半開玩笑得責備道。

「快去洗澡。」阿美喊：「等等下來準備吃飯。」

沒有紅豆餅呀，她有些失落。好想和孩子一起去騎腳踏車唷。

「上次去騎腳踏車是什麼時候？」想不起來了。

「我要先喝一碗綠豆湯！」兩個孩子笑道。